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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(四)大靖舊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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鳳簫聲動, 玉壺光轉,一夜魚龍舞。

白天瑞喜歡喝酒, 卻很少會醉。

他吻住那雙渴望許久的薄唇的那一刻, 卻無比的希望自己真的醉了。若是醉了, 便看不見玄青眼中的憐憫和慈悲, 若是醉了, 便不會知道玄青對自己並無一絲情誼。

被理所當然的推開, 白天瑞後退幾步, 貪婪盯著玄青,然而當他看清楚了玄青的眼後, 心中的渴望,卻全都化作了憤怒。

“不要用這種眼看著我,我不是孩子!!!”憤怒的吼叫,卻顯得這般無力, 白天瑞眼睜睜的看著玄青離開。

和尚的背影和他來時的一樣, 脊柱挺的筆直,舉手投足之間雲淡風輕。

白天瑞就這麽看著玄青走了, 獨自一人在小巷之中了許久,直到夜幕降臨,整個大靖燈火漸滅,陷入了無邊的寂靜之中, 他才轉身踉蹌著離去。

那一夜, 白天瑞都未曾入眠。只要閉上眼,他的腦海裏便是玄青唇瓣柔軟的觸感。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, 他總覺得玄青唇上有著一股淡淡的檀香氣息。

白天瑞苦笑著想,這或許就是魔障了吧。

按照往日的習慣,玄青離開之前會去宮裏向白經綸辭行,所以白天瑞也沒有太急。可誰知這一次白天瑞卻不按常理出牌,等白天瑞到客棧時,竟是得知他已經離開了。

看著林如翡那無辜的情,白天瑞低聲咒罵著,轉身便走,背影顯出幾分狼狽。然而等到他感到城門時,和尚早就沒了蹤影。

玄青的蹤跡成迷,只要離開了大靖,就別想找到他的人,白天瑞心中大恨,在城門口破口大罵,顧不得周遭人對著他投來驚異畏懼的目光。

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。”白天瑞磨著牙,幾乎要捏碎手裏的佩劍。

之後的幾年,如白天瑞所料那般,他根尋不到玄青的蹤跡。

玄青這和尚,在江湖無名,就算做出了什麽事,也不一定知道是他。想要找到他的行蹤,簡直無異於大海撈針。

但白天瑞不急,他知道玄青會去哪裏。

四年後,昆侖劍會。

拿著林如翡送來的請帖,白天瑞到了昆侖。

此時距離兩人相見,也已過了四年之久。於凡人而言,四年或許很久,但對於他們來說,不過是彈指之間罷了。

在劍會上,白天瑞果然見到了玄青。

玄青笑意盈盈的同林家小公子說著什麽,兩人臉上都浮著溫柔的色,乍看起來格外相似,這種溫柔不同於看遍萬物的慈悲,帶著真實的溫度。

即便白天瑞不願承認,但他的確是嫉妒了。他死死的扣著身側的佩劍,緩步向前,走到了玄青身旁。

玄青微笑著回頭,如同四年強相別時的情一樣,溫馴的叫他:“白公子。”語調態,並無一絲不妥,仿佛只是看見了一個許久不曾相見的舊人。

白天瑞道:“玄青師父,好久不見。”

“好久不見。”玄青溫和的應聲。

“沒想到玄青師父真來了。”白天瑞瞇了迷眼,“看來玄青師父和林公子的關系,的確不錯。”

“林公子是我的朋友。”玄青如此說。他半垂著頸項,卻是沒有註意到,自己在說出朋友兩個字的時候,面前這位權勢滔天的大靖親王,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,仿佛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語。

“朋友?”咀嚼著這個詞,白天瑞笑了,“原來如此。”他轉身便走。

“你這樣刺激他,會不會不太好?”林如翡到底是看出了什麽,遲疑著發問。

玄青情疑惑,仿佛不知道林如翡這話什麽意思:“刺激?”

林如翡看著玄青臉上的迷惑不似作假,失笑道:“和尚可曾喜歡過什麽人?” 玄青道:“和尚只信佛主,怎可動了欲念。”

“也是。”林如翡道,“那就苦了那位小親王了。”

熱鬧的酒席上,林如翡作為主人,自然是被灌了不少酒,白天瑞沒有去湊那個熱鬧,坐在旁邊一個人獨飲。

大約是昆侖上的酒水不同於凡世,他喝得多了,也浮起了絲絲醉意,身旁似乎有人笑著問他,說這位公子難道有什麽不開心的事,怎麽自己坐在這兒喝悶酒,白天瑞卻理也不理。

直到酒席漸入尾聲,某個坐在角落裏的和尚,起身告辭。

白天瑞把手裏的酒杯放下,也跟了出去。

兩人走到外頭,玄青察覺了他的動作,停下腳步,扭身看向他。四年時光,未曾在這位和尚的面容上留下分毫痕跡,他還是四年前的模樣,還用四年前同樣的目光看著他。

“玄青。”他沒有叫他和尚,而是喚了他的名字。

玄青擡眸看著白天瑞。

“你四年前,為何不告而別?”白天瑞問他。

玄青微笑道:“和尚已經給皇上去了信,如何能叫不告而別呢。”

白天瑞咬牙道:“你給我哥去了信,那我呢?”

玄青說:“白公子。”

白天瑞道:“嗯?”

玄青說:“你喜歡花嗎?”

白天瑞蹙眉看著他:“喜歡又如何?”

玄青道:“可曾種過?”

白天瑞抿唇不語。

玄青說:“和尚喜歡花,卻從來不去種。”

白天瑞明白了玄青的意思,他咬牙道:“就因為花會雕謝?”

玄青微笑道:“不,只因為花和草在和尚眼裏都是一個模樣,無論他是否盛開,又是否雕謝。”

白天瑞慘笑:“所以你以我喻花,意思就是無論是花還是草,亦或者是路邊一塊石頭,在你眼中,都別無二致?”

“是。”玄青聲音還是那麽溫柔,可白天瑞,卻被這個簡簡單單的是字,刺的鮮血淋漓,他嘶啞的嗓音吼道,“那林如翡——林如翡呢——”

玄青奇怪的看著白天瑞。

白天瑞道:“他在你的眼裏,也是一塊石頭?”

玄青道:“自然不是。”

白天瑞說:“那他是什麽?”

玄青眨眨眼,笑了,他說:“他是……天下之君。”

白天瑞雙眸赤紅,他說:“玄青,你一次機會,也不肯給我?”

玄青不語,靜靜的看著白天瑞,大約是白天瑞的眼太過絕望,讓他不由的低低嘆了一聲,他說:“白公子,你這是何必呢?”

白天瑞慘笑一聲,轉身便走,走時步履顯得有些踉蹌。

玄青靜靜的看著他,低頭念了一聲,阿彌陀佛。

這是兩人之後一百多年間的最後一次相見,白天瑞離開了劍會,卻沒有回大靖,玄青也未曾再見過到。

直到某日玄青去祭拜白經綸。那時白經綸已經駕崩許多年,玄青趁著清明,踏著小雨去掃了墓。

到底是皇帝,那墓碑打理的格外幹凈,只是玄青卻註意到,墓碑的角落裏,生了一朵白色的小花。

鬼使差,玄青半蹲下來,輕輕的撫了撫這在雨中輕顫的小花,擡手將自己手裏的油紙傘,舉在了上面。

“玄青。”有人在叫他。

玄青擡頭,卻什麽都沒看見。

是錯覺嗎?玄青想,他怎麽好像,聽見了白天瑞的聲音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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